(失敗者回憶錄0818)
歸處何方
在我父輩的親屬中,交往較多的就是五叔李剛了。名叫李剛的人很多,五叔不是那個2010年以「我爸是李剛」的特權,在交通肇事逃逸案中所指的李剛,也不是曾任香港中聯辦副主任、其後因被指「涉嫌嚴重違紀」而被免職的李剛。五叔原名李存溢,1925年出生,15歲那年從香港奔赴延安參加中共革命。在延安進入魯迅文學藝術院主修大提琴,後來成為作曲家和指揮家,49年後在北京參加建立國家級的歌劇舞劇院,擔任行政領導工作,經歷所有的政治運動,包括受到殘酷鬥爭、虐待的文革。文革後擔任文化部藝術局局長,多次帶藝術團體到香港和外國,在文化部12年後退休。
1972年文革期間,他被打為「黑幫」在幹校勞動,我獲邀到北京參加國慶,我提出想見五叔的要求,於是當局把他從邊遠調回北京見面。1980年中國改革開放後,五叔多次來港,我們見面頗多。1997年他退休後,經我聯繫,在香港出版了一本回憶錄《歸處何方》。2006年我到北京在他家留連幾天。2007年1月五叔在北京病逝。
在他寫的回憶錄中,講到1943年在延安的「搶救運動」,他認為這場運動是由中央社會部長康生發起的。運動使不少熱血青年一夜之間成了「國民黨特務」,而他的三姐、即我的三姑姐李慧蓮被關押一年多失去自由,被輪番拷問,最後不得不被迫承認自己是「特務」,運動高潮過後,與弟弟重見,二人抱頭痛哭。不久,三姑姐就病倒了,一年後離世,死時不足25歲。
從中共建政後,就不斷以運動治國來看,把「搶救運動」推到康生頭上,可能是五叔「為尊者諱」而已。他的回憶錄接著就談到了1949年後不斷發動的「階級鬥爭」運動。大致上說,1957年反右運動之後,所有的黨外知識人就鴉雀無聲了;1959年彭德懷上書毛澤東指出大躍進的問題和弊病,被毛發起「反右傾運動」批鬥彭德懷,牽連大批人,由此而黨內也鴉雀無聲了;到了文革在全民掀起互相揭發互相鬥爭的運動,也就使全國人民都鴉雀無聲了。五叔在回憶錄中指出,歷次運動對知識分子、文學家藝術家衝擊最大的,除了文革,要算反右派鬥爭。他說他作為歌劇舞劇院的領導之一,深感未能保護無辜的藝術家而不安。他特別提到五十年代自美回國的歌唱家張權,在反右中受到的傷害。他沒有仔細講這位歌唱家的遭遇,但提到她劃為右派後,被下放多年,晚年回到北京,住房問題也一直不能解決。她1993年去世,遺願是要在北京天主教堂做追思彌撒,並葬在天主教墓地。
前文談到的林秉寧,董建義,都是籍籍無名的右派分子,而鼎鼎大名的右派知識人當中,我直接認識並且作過訪談的,有三個人:電影劇本《苦戀》的作者白樺,1956年發表「干預生活」的作品的劉賓雁,和香港《文匯報》創辦人徐鑄成。上世紀八十年代跟這三人所作的長篇訪談,使我對中共國的認識,有很大的提升。
白樺在《苦戀》中寫一個歸國畫家凌晨光在中國的悲慘遭遇,他在厄運連連之後,還反對女兒隨男友出國,於是他女兒問他:「您苦苦地戀著這個國家,但是這個國家愛您嗎?」凌晨光無言以對。白樺原名陳佑華,1930年出生,1947年即17歲就參加了解放軍,成為軍中作家,1958年被打成右派,開除了軍籍。1964年重回軍隊。白樺被打成右派的原因,是他15歲就左傾,17歲就參軍,自認為出身「純潔」,不同於來自舊體制的人,他有資格真誠地、不會被人懷疑地說話。白樺在1979年獲平反後,仍然揭露政治生活中問題的初心仍然不變,1979年發表《苦戀》,1981受到批判,成為文革後第一個被批判的作家,批判矛頭直指他劇本中「這個國家愛你嗎」這句話。我訪問他時,他仍然認為他的遭遇只是因為中共的政治生活處於不正常狀態,若正常就不會遇到這些事。但實際上他的遭遇,是在專權體制下正常不過的事。
跟劉和徐訪談的啟示,後文再講。
五叔和三姑姐李慧蓮1943年回歸延安,1950年代我的同級同學和其後許多香港工人回歸祖國參加建設,五叔講到的張權從美國回歸,哈佛醫學博士董建義的回歸,白樺筆下的畫家凌晨光的回歸,還有千千萬萬我們不知道的回歸,他們都是一個個具體的人,不是一堆數字,開始時或者都有一段蜜月期,隨後的遭遇是不同程度的大同小異。1997年香港的回歸,不僅是土地的回歸,而且是幾百萬香港市民向共產黨領導的祖國的回歸,是歷史上最大規模的一次回歸。24年的變遷,現在和未來的變化,前人的殷鑑正如五叔回憶錄的書名所示:歸處何方。(51)
圖1,1972年訪京,與五叔五嬸和他們的女兒在他任職的中國歌劇舞劇院門前。
圖2,1987年12月白樺訪港,後立者是香港影人韓培珠。
(《失敗者回憶錄》在網絡媒體「matters」從頭開始連載,網址:https://matters.news/@yeeleematter)
同時也有1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4萬的網紅李根興 Edwin商舖創業及投資分享,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第2301成交(堅) 九龍城福佬村道15號,地下,一樓,二樓,建築合共5767呎,實用4722呎。羅守輝以6280萬買入, 他是我好朋友兼備受尊重的一線前輩,當然是靚位啦 ? 原業主1993年5月以2100萬買入。 《星島報導》近期鋪市升溫,投資者亦出手買鋪,九龍城福佬村道一個巨鋪,建築面積582...
還我土地運動1993 在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避不開的一本書,一些事】
Cathy Park Hong《Minor Feelings》
也不是說有意避開,就是知道了很久,沒拿起這書來讀。本書在2020年初出版,作者是一位美國韓裔著名詩人,這是她的第一本非詩集/非小說作品,書的副題是"A reckoning on race and the Asian condition":「種族和亞裔處境的反思」,隨著全球疫情後出現的反華情緒,和特別在美國發生襲擊亞裔人士個案數目大幅上升,令亞裔美國人身分認同成為熱門話題,而這書在今年初推出了 paperback,過去只讀沉悶的政經書籍的我,本來近期集中睇小說,但 Hong 的這書,再也避不開。
本書名列去年多個年終書評十大名單中,只不過是短短二百多頁、七篇文章,有什麼特別?作者以自己第二代韓裔美國人的身分和個人經歷,包括自己和一些認識或不認識的人的故事,探討了種族、結構性種族歧視,和在白人社會主導下成長的影響等題目,也因為她是詩人和藝術家,特別討論了小時學習英文為第二語言,從而讓她對這語言有更敏感了體會和應用,和一些在藝術社群中亞裔面對的問題。
Hong 成長家庭環境中上,住在白人居住地區,甚至家有私家泳池,但不忘提醒讀者小時候住在洛杉磯Koreatown的「基層」地區,不過在1992年當地發生的黑人與韓裔種族衝突前,父親生意有成,已經搬走。與我之前介紹美國越南裔詩人/作家 Ocean Vuong 不同的,是後者以難民身分移居美國,在單親家庭中長大,一直貧苦地工讀,Hong 讀的是私立大學,但二人對英文為第二語言的體會,在他們作品中,可見相似的地方。
尋找一起走過的經歷
兩人相似的經歷,還有是一個刻苦、堅強但對子女十分嚴厲的母親,就像我們在流行文化中阿信再加「虎媽」的印象。Hong 提及,小時到白人孩子朋友家中玩,覺得很和平和安寧,父母慈祥,小狗可愛,但回到自己家中,父母總是吵吵鬧鬧,沒有寵物,但老人家總有些古古怪怪的習慣(像祖母親用咖啡罐裝自己的尿去後花園種蔥),我想如果拍成電視處境喜劇,應該嚇壞白人,但反過來,只會令他們對小數族裔 stereotyping 的印象定型,更根深柢固。
Hong 的文章中,帶出很多重要的問題,例如,她作為藝術家,作品是否被困在白人社會對亞裔的印象的框框內,要遷就他們怎看我們,才能有機會出版?甚至她透過於1982年在紐約姦殺被害的美國韓裔女詩人 Theresa Hak Kyung Cha 的事跡,質問為何媒體甚至她的藝術界同僚和朋友,分別都淡化報導或低調處理,難道亞裔面對的暴力,白人社會都不想提,不想知道太多,亞裔在他們眼中,最好是隱形?這狀況,也與黑人面對的問題和歧視,有所異同。
Hong 所提出的問題,未必有答案,卻能另我們反思自己的經驗。無論在那裡生活,或曾經在那裡生活,在「自己的國家」抑或「別人的國家」,是多數是少數,不要說沒有歧視,要是這樣說,肯定只是視而不見而已,包括在中國和香港。我也想,我曾經在美國留學和打工十多年,回到香港,種族上少數分子變回多數,但身分認同又在種族層面上增加變數,回歸後香港身分在國家全面管治下又不一樣了。但至少回想自己十多年在美國的經驗,究竟當時是怎樣的?
誰是「亞裔美國人」?
近年使用的「亞裔美國人」(Asian American)一詞,原來是上世紀六十年代,在美國反越戰和民權運動示威浪潮最火紅的加州柏克萊(Berkeley)所創作出來的,今天最「建制」的形容詞,當年卻已是最「前衛」的。即使在八十年代我在美國讀大學時,對亞洲人的形容詞,很多人仍然以 "Oriental"(東方人)這個顯然極為殖民主義的詞語稱之。至近年,如果要向一些美國機構有需要填表,在種族一欄往往會以「亞裔美國人及太平洋島民」(Asian American and Pacific Islander)統稱,我都會不禁想,亞裔都夠包羅萬有了,怎麼把太平洋島民都打成一片?
反觀英國,近年在這些回應表格分類,都變得比較仔細了,會分為「中國人」、「華裔英國人」或甚至「香港人」,當然也有些「混血」、「其他」或「不想或選擇不回應」給選擇,始終,說是種族但其實也是身分認同的選擇問題。然而,是否美國人就是比較懶惰,還是白人主導思想下分不開,不想分?他們分不開華人、日本人、韓國人、越南人等等,這都罷了,就是兩個東亞裔人的不同面孔,都總是分不開,我們分辨白人面孔卻沒這問題,是否我們看荷里活電影太多,他們看亞洲片太少?
自去年起,亞裔在美國因種族歧視遭受襲擊個案大增,亞裔美國人團體因而加強聯繫,作出回應,我曾經聽過當中他們舉辦的數個網上論壇,華日韓越還有印度、菲律賓等主要社群的參與都有,他們都會指出,一般美國人社會和白人主導的理解,甚至在不同亞裔之間,其實都未必完全了解「亞裔美國人」所包含的複雜性,不同的種族、文化、背景、語言,分隔了他們的互相了解,還有不同國家之間的政治和歷史的紛爭、新仇舊恨,在美出生的日韓中/港/台人後代,可能感受不深,但如果是新移民或者留學生,不幸地可能根本互相敵視,另一方面,新移民與否、教育程度、社會階層不同,對種族歧視的體會也不一樣。
我比較深刻印象的,是有一位講者曾經提出過,在媒體甚至官方的描述,不宜再簡化地以"China"或"Chinese"形容中國政府或官方的事宜或行為,中國餐說是"Chinese food"沒問題,但如果是政府的行為,就應該在內容和標題說明是"Chinese government",的確,任何政府也不能代表所有人,批評一個政府不應把不滿投射都該國的人民,這個建議,可圈可點!
黑暗的歷史
另外,他們在討論中提出的典型應對,必定包括在美國教育中加強亞裔在美過去面對的歧視歷史,由美國內戰結束後,失去了黑人勞動力後,美國於1860年代輸入數而萬計的中國勞工以參與興建鐵路,可說是美國鐵路尤其是開發大西部的,當初都是以中國人的血汗,甚至用上平均每公里幾條中國人命搭建出來的,但美國政府「打完齋唔要和尚」,之後卻因恐怕大量亞洲移民,通過了「排斥華人法例」(Chinese Exclusion Act 1882),中國人甚至其他亞洲人,甚至包括前美國殖民地的菲律賓人,都難以移民美國,直到1960年代才真正開始改變。
今天亞裔美國人提出應該放進中小學歷史教材的,當然還有二次大戰時的日裔美國人的遭遇,他們無辜地被視為間諜,財產土地被充公,失去自由,年輕男丁卻被徵上戰場,保衛美國這「家園」,其他家人就關押在集中營多年,直到戰後才放出來,這段黑暗歷史。至於韓國和越南人,無論是否同意美國當年應否介入他們國家的內戰,阻止共產主義擴張,大概都會同意,美國接收不少來自兩國的難民或移民,多少都為贖罪。
然而,在今天美國的本土政治環境,種族主義反而更為抬頭,在部分州政府出現共和黨人大力打壓黑人投票權利和鼓吹白人至上主義,要提出亞裔美國人歷史觀,把這些美國帝國主義的黑暗歷史,放進教科書,談何容易!反過來說,政權用作政治宣傳教育的話不算,就是過去在華人社會和教材又有多少談論「賣豬仔」和美國反華移民法案?就是我這一代香港人,對這些事的印象,只有「華英雄」和黃飛鴻電影(但這些故事內容卻反而只較多描述中國人自己人打自己人多於受白人的歧視),難道這歷史連中國人自己都不想再提?
種族暴力未停止過
這兩年在美國發生多宗亞裔面臨種族暴力事件,特別在三藩市灣區和紐約市等地,以及在今年三月發生的亞特蘭大按摩院槍擊案中的受害者,回想我接觸這些仇恨罪案(hate crime)的報導,始於1982年的陳果仁案。案發於我入讀美國大學前的幾個月,案件和之後數年關於的審判的報導,在我讀大學時訂閱的星島日報(記住當年未有蘋果甚至world-wide web!),應該一直看到這案件的發展。
陳果仁在中國廣東於1955年出生,六歲被被同來自廣東的養父母從孤兒院收養,帶到美國長大,於1982年二十八歲之齡,在美國底特律一家脫衣舞會所與朋友慶祝八日後將舉行的婚禮時,與在場人士起爭執,後來被兩名白種人追打,以棒球棍擊至腦死亡,四日後正式離世。這是否種族仇恨罪案?有證人表示,聽到兇徒曾經說:「都係因為你班XXXX令我哋無工做」(It's because of you little motherfuckers that we're out of work.),兩名被告當然否認說過。
歷史背景,當年美國因日本經濟起飛,尤其美國汽車業面對日本進口車競爭,節節敗退,三大汽車廠大量裁員,而底特律正是美國汽車業傳統重鎮,失業情況嚴重,雖然陳果仁是華人,相信很可能是被錯誤當作為日本人而被害。然而,州政府的審判,竟然輕判兩名兇徒罰款三千美元,守行為三年了事,華人團體說,等同公告天下,三千大元可以買起一條中國人命。
之後,有華人律師和記者介入,根據侵犯死者公民權利把案件推上聯邦法庭,原本把兇徒當中一人成功入罪判監廿五年,另一人就脫罪,但在兩年後上訴判決,兩人獲無罪釋放。最終,家人僅能以民事訴訟控告兇徒,獲判約一百五十萬美元,還要分期每月幾百元地給被告慢慢還,慢慢玩!因此,今年的亞特蘭大槍擊案,社會爭論是否應該以種族仇恨罪行控告兇徒,但歷史告訴我們,在美國,要如此入罪,十分困難,結果,恐怕又是不了了之。
當然,與當年中國人被當作日本人不同,這兩年如果說有人因疫情而仇視華人,但不少在美國街頭被襲擊的,卻是其他族裔的亞裔人士,可謂諷刺,並且,這也不是因為認錯,不少襲擊者顯然沒打算再理會他們是華人或是其他亞洲人,就是發洩要叫他們「滾回家」,即使他們不少根本是土生土長美國人。可幸的是當年陳果仁案只有美國華人稍為關心,今天可能因為所有其他亞裔都一同受害,亦相信因為社會始終有少許進步,不同族裔的亞裔人士總算更大程度地合作起來。
選擇忘記的歧視?
回望我在美國生活的那些年,究竟有沒有受到種族歧視?要說出具體例子的話,我說不出來,但說沒有遇上,我可以肯定地說,一定有。小的事情地方,面對過的白眼,服務上當我隱形,言語上的欺凌,必定有,但很奇怪,雖然說已經過了廿多年,是真的完全記不起來,還是我潛意識要忘記這些事、那些人?相反,像 Hong 書中形容,美國人對亞裔有些既定形象、行為模式,作為「乖乖」的「模範少數族裔」,我們只要「fit」進這些模式,自然大體上「相安無事」。當時,不自覺下,受害者也成為了種族歧視的幫凶。
我的大學處於中西部非常保守的印第安納州(Indiana),白人絕對佔最多,黑人也少,不過,可能因為屬於理工科目較强的學校,來自分布大量不同國家的留學生算多,我大學第一年時,宿舍同房被分派了一個美國人,他來自本州的中型城市,從未踏足外國,甚至連美國本土可能只去過少數鄰近的州分,我這個香港仔同房,對他可能已算是個衝擊。我們相處不錯,但我相信他也覺得,他潛意識下覺得自己是主,我是客,他是大,我是細,而我都是用最典型的亞裔方式,用學科成績證明自己的實力,得回多些尊重,尤其因為我們主修科目一樣。不過,不自覺下,這也許又已墮進「模範少數族裔」的stereotype 了。反而我有印象的,是他初時常笑我寫中文信給家人朋友(我1993年在入學第二學期才拿到電腦戶口,學識用互聯網和電郵,減少了手寫信),寫的中文字是"chicken scratch",如果以今天標準來說,算是有點歧視成分了,不過,當年,算了。
與 Hong 描述她的大學生活比較(我比她約早十年入大學),我們都是在中西部的保守州分(她在艾奧瓦州 Iowa),不過她讀藝術,我讀的是工程,也許在亞裔的模範形象中,數學、理科能力較佳,讀這些科目的話白人接受,問題較少,只要是繼續在這些方面發展,可謂各取所需,當年就算是畢業後要在當地找工作,拿工作簽證留在美國,入籍,都不困難。後來我碩士畢業後進入大型電腦公司,先後在東西岸,前後兩家公司工作,回想起來,都是走不出這亞裔模範形象。
我在美國的第一份工作,聘請我的是一位台灣人,從一開始,我真的有想過,他是不是因為我是華人而挑選了我?結果我都沒有問過他,當時組中除了我倆沒有其他華人,而我們也從沒有在工作內外講國語。當年我讀的是電腦工程,但第一份工作卻是在電腦公司生產硬碟的製造工程部門寫相關控制機械的程式,老實說,並不十分「夾」,大學學的都不一樣,要重新學過,而硬件製造可說是比較「悶」,結果兩年後在公司轉職到西岸矽谷的前線部門,才擔上較接近軟件顧問和諮詢的工作。矽谷在科技人才上即使當年已經是個大溶爐,我的同事幾乎來自世界各地,說什麼種族歧視?雖然最終大老闆,基本上全是白種人。
後來我在1994年返回香港工作後,無論是朋友討論或是媒體訪問,問及我為何回流,我的答案都會說,在香港可以更快踏上更高的職位,事業發展更好。當然,也許在一刻是那樣,不過,我也會補充說,如果留在矽谷多一會,等及互聯網 dotcom 泡沫吹起,留在美國也許發展更好也說不定。不過,當時在美國大公司所見的,的確是即使科技行業也有這個玻璃天花(glass ceiling),上面的職位望得到,但不會能上到去。我沒有詳細數據,但即使至今,大家印象中仍會覺得,除非自己創業,在美國大型科技企業的最高層,華人等亞裔的不多,除了印度人。
Minor Feelings
Hong 書中說的 minor feelings,是指當「美國式樂觀主義被置於你的身上,與自己種族實況面對呈現矛盾,導致的認知失調(cognitive dissonance),人家告訴你,一切在改善中,自己卻覺得,都是一樣;人家說,亞裔多成功,自己卻感覺失敗。」相反,當我們覺得,「受夠了」,要對自己誠實一些,即使要令其他人覺得「難相處」,卻會被視為「敵意、忘恩負義、妒忌、令人沮喪、好戰」,就像白人社會覺得我們走出模範樣式,出了軌。
想起來,當年離開美國,的確有點兒這些感受。不過,奇怪的是,今天在香港,如果嘗試把種族部分,自己選擇用一樣你感受到的東西代替,這「認知失調」和「被當作出了軌」的感覺,同樣出現。這,又是什麼?
所以,我說這書避不開,是因為有些事,有些感覺,是避不開的。《Minor Feelings》最成功之處,最另我覺得是所讀最佳的書之一的原因,是因為它出奇地令讀者反思。不只是共鳴,更加是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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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我土地運動1993 在 Facebook 的最佳解答
【香港「愛國民主」和趙少康「喊一聲兄弟」 同邏輯下場】
國民黨的新總統候選人趙少康近日拋出他的兩岸政策,「喊一聲兄弟、保百歲平安」。人人都想保百歲平安,分歧只是「喊一聲兄弟」的內容。拈親認故當然是務實,希望達致中國不主動攻打台灣,因為「中國人不打中國人」。
這種站穩民族立場、換取空間時間求自身發展、繁榮一天是一天的邏輯,在香港就實行了二三十年,是上一代從政者的根本大法。上世紀出身的香港從政者認為,香港無險可守,落入中國統治已成定局,必須站穩「認中」的立場再去爭取民主,主動撤清任何支持獨立和自決嫌疑更是必須。1993 年,當時劉慧卿到台灣參加某研討會,只是提出「台灣前途應由台灣全體人民決定」,就被中方強烈批評,連民主派的同事也率先割席,表示不支持台獨。
到了主權回歸之後的一代長大了,開始強烈本土化,他們強烈反對擾亂生活和經濟的中國旅客,也建立起分開香港事務和中國事務 (例如六四) 的自我意識。民主派也跟這些新力量勢成水火,巨大分歧到了反送中才因要應付敵人而暫時擱置。不過直至 2019 為止,香港政治的主流思想,仍然是盡力守護一國兩制,追取「民主自由」,聞「獨」字色變,因為這會惹怒中國,超過紅線,更加爭取不到香港想要的東西。
如果國新路線的理想狀態是某種類似「一國兩邦」的狀態,即認同一個祖宗,但希望保留到台灣的某種主權,這其實就跟香港 (2019 年前) 的主流政治思想非常像,即追求一國兩制。碰巧中方在早前也談過,九二共識就是一國兩制台灣方案。
香港政壇長期以來跟台灣互動時,不免習慣見人講人話,見鬼講鬼話。台灣人經過幾重播譯之後,好像會得出香港民主人士跟自己也差不多屬性的看法,但其實香港政治思想市場裡,只有台灣藍營的對照物,而沒有綠營的對照物。長期以來,香港人主流政治爭取路線,都是「愛國民主運動」,他們在乎六四,年年紀念,也是「支援愛國民主運動」。
在 2014 年中國終於揭穿,雙普選 (特首和立法會) 不會是香港人心目中的真正普選,而是必須先由中方篩選,就觸發了持續幾十天的佔領運動,後來在整一代人的民主期待幻滅、承諾不獲兌現之後,年輕人和政治素人就開始另覓他途,對中國不再溫情等待,新仇舊恨開始浮上水面。民主運動的前輩要不震驚,不解民間思想突然變得如此武裝,要不就苦口婆心勸說,香港太小,還是要希望中國自己改變,香港民主才有根本出路。雖然港台兩地具體條件和歷史脈絡不同,但強行比較,即可得出香港政治界因為政治現實,從來也是非常「藍營」。
消滅港人最後「潔淨愛國」空間
不過自認愛國是否就能夠獲得自主權?認中是否就能獲得空間?最近也得出了歷史的解題。立了國安法之後,最近中方就繼續修改香港選舉體制,強調「愛國者治港」,「非愛國者」要在政治上出局,上至政府高官,下至區議員,都要宣誓效忠香港特區和中國,如果官方認為他們並不愛國,就是違誓,會交給法庭審判,議席即時被停止;查實之後,不只會喪失議席,更可能觸犯刑事罪行。
在 2019 年地方選舉大勝的非建制派區議員,現在人人都在考慮去留問題。
其中有高官說,中國共產黨是一國兩制的領導者、推行者,一國兩制是中國授權而成,你不可能說自己支持一國兩制,卻反對國家,反對共產黨。於是便引起了自然追問,「愛國不愛黨」多年來都是香港人自認為安全的、務實的政治路線。現在恐怕是等於把話說明,消滅香港人最後的「潔淨愛國」空間。你不愛黨,你就不愛國了。
香港人多數是不愛黨的,但他們認為自己愛著唐詩宋詞、人民土地的文化中國、理念中國,也是愛國,只是愛國的方式和中國人略有不同。中老年人爭論著「愛國」定義不由中共壟斷,他們也有自己的愛國定義。這沒問題,但最終的政治現實是,中國希望香港人在政治和權力都認同中國,而不只是文化和象徵意義上效忠。
鄧小平年代,北京當局的愛國者定義很鬆,表示不會要求香港人愛黨,只是愛國愛港就可以,左派右派中間派,支持社會主義還是資本主義,甚至封建奴隸主義,也被接納為愛國者。當初他們是否說真的,也不必考據,總之愛國者的定義,是隨著形勢發展而改變。對左派而言,歷史是辯證的,政策也是因時制宜的。因此同一種言行,在 80、90 年代可以被視為愛國者,如今卻是出局者。隨著統一進程由淺入深,各種定義也會隨時修正和變化。台灣自然有人認為,認了九二共識,中共就不會繼續軍事威脅;認了做兄弟做宗主,就可以保持自己的獨立王國。
這其實是一種封建社會和前現代的視野。好像南越國與初期的西漢政權,也有過「一國兩制」,南越向西漢稱臣,但後來大有為的漢武帝將之攻滅了,收入國家直接管治。東邊的高麗半島、西南面的雲貴一帶,甚至在緬甸附近的果敢人,都曾獲中國政權「冊封」,但因為中國的經濟和文化虹吸力太強,這些國家或遲或早都因內亂而被乘機接管,或者滲透到某個程度就一夕變天,總之中國文明的發展,說穿了就是一個逐漸的「化封建為郡縣」的過程,今日的禮待是辯證色彩的,而條約本身也是辯證色彩的。今日香港政壇的老一輩,仍然懷念鄧小平時代中國政府對香港 (和他們 ) 尊重禮待,他們不一定有誇大歷史,然而中國的統治方式甚至領土意識都是充滿辯證意味的,定不變之法,卻是為了變法而鋪墊;立約是為反約製造實力。一切都如此正、反、合地發展下去。
「不愛國」的行為清單會慢慢增加
喊兄弟保多久平安,依照具體形勢而定,不是合約範圍的定數。今天的方案是台灣甚至連軍隊都可以保留,選舉會照常進行,各項既有權利不變,只要不搞台獨就是愛國。然而一旦冊立關係定下來,就會慢慢要求削除愛國定義的差異,「不愛國」的行為清單會慢慢增加。
這並非你信不信國際政治承諾的問題,而是中國文明的行為傳統十分深遠,並不是誰人當家作主甚至民主化可以改變。首先謀求封建,結冊立關係,之後啟動郡縣化的長期過渡階段。由於台灣搞本土路線已經很久,所以北京對台的愛國定義就下降為「喊兄弟」,「喊兄弟」已等於極為親善了。相反喊兄弟的溢價在香港一文不值,但在台灣卻是水漲船高。價差純粹只因為台灣還未完全被掌握。
香港的愛國民主,跟台灣的喊兄弟保和平,其實也是一樣的邏輯,碰上一樣的中國,多數會有相似結果。「喊兄弟」在短期內是會得到空間和好處,但這空間是用來給削除的。就好像中國內部流傳的一個黑色笑話,中國人肯定是有言論自由的,但你一生就只有一次使用機會。
愛國和台獨議題用來調戲北京是有效的,因為那會產生不同的政治溢價,好像炒股票,這一點藍綠陣營都會玩,但這跟台灣有沒有和平沒有關係。文明衝突現場就好像地震帶,地震不受人事和政治影響,近乎歷史宿命,人就只有及早預備地震抗災工具和物資,因為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中國對親疏遠近者,只有同化之先後,而沒有本質區別,十分「公平」。德性 (身份認同、愛國大義) 有溢價,但地震卻超然於人文之上。求神問卜避禍,「忠信甲胄,禮義幹櫓」,都不如發展實力。現代人懂得未雨綢繆,就減少了跳求雨舞、給河伯娶妻的尷尬。把事情簡化為自己沒有認祖歸宗而遭天譴,是否太自我中心,也太不懂中國文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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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1成交(堅) 九龍城福佬村道15號,地下,一樓,二樓,建築合共5767呎,實用4722呎。羅守輝以6280萬買入, 他是我好朋友兼備受尊重的一線前輩,當然是靚位啦 ? 原業主1993年5月以2100萬買入。
《星島報導》近期鋪市升溫,投資者亦出手買鋪,九龍城福佬村道一個巨鋪,建築面積5821方呎,以6280萬易手,平均呎價10789元,買家為資深投資者羅守輝旗下的TOYOMALL。
繼去年9月購入尖沙嘴山林道酒吧「樓上鋪」後,相隔5個月,TOYOMALL最新再度出手,消息人士透露,該公司購入福佬村道15號泰然樓地下、1樓及2樓,建築面積各2039、1911及1871方呎,總建築面積5821方呎,業主意向9000萬,最終減價2720萬或幅度30%,以易手價6280萬計算,平均呎價10789元。
平均呎價10789元
據了解,今番由於買物業,買家須付相等於樓價4.25%的印花稅,涉資約266.9萬,再加上佣金等開支,共涉資6657萬,將於5月25日成交。上址曾由教育機構承租,惟早前已遷走,物業將以交吉交易。市場人士續說,該物業每層樓底達15呎,適用於做食肆,物業佔大廈業權約41%。
土地註冊處資料顯示,原業主於1993年5月以2100萬購入上址,持貨27年,帳面獲利4180萬,物業升值1.99倍。
佔大廈業權41%
業內人士指,隨着政府於去年取消工商鋪雙倍印花稅,疫苗將廣泛接種,加上財政預算案所派的消費券,皆為鋪市注入動力,TOYOMALL上次購入物業,為去年9月購入山林道21號永勝商業大廈4樓全層,建築面積約1668方呎,作價800萬,平均呎價僅4796元。代理指,呎價等同葵涌工廈價格。
27年升值1.99倍
TOYOMALL對上一次購入地鋪為去年7月,向盛滙商鋪基金購入大角嘴55至65A號牡丹大廈地下2號鋪,建築面積350方呎,作價1480萬,租客韓式炸雞店,月租30666元,至2023年5月,料回報2.5厘。
2019年反修例運動下,TOYOMALL多番購工商鋪,及至去年疫症出現,該公司大手沽住宅,包括葵芳葵芳匯及深井海雲軒,合共114伙,套現近9億,同時還售出康怡花園樓王及葵涌工廈。消息人士指,羅守輝居安思危,沽售非核心物業,應付反覆不定疫市,並儲定彈藥,見有機遇時出手購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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